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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四之所以迟至1961年才首演,有三个原因,第一个最关键,但敏感,不谈,二、乐团对演奏稿也缺乏热情,认为难度大,难与把握,三、老肖自己不满意第三乐章,几经修改仍未至理想,这从他50年代答记者问能看到。
1961年首演后,它仍难被理解,演奏并没有受到欢呼,包括两年后在美的首演反响也平平,爱德华·唐斯在那本书中,并未将肖四写进去(这是一重要信号),很多欧美专家在对交响曲的著书论说中都将其排斥在外,既使有些人奋笔疾书,指出它的重要性,仍然无济于事。
平心而论,它确实难与理解,或者更准确的说:在结构与曲式上欣赏都有难度,人们大多如此,对难与理解的会选择绕开,但同时不能不看到的是:第四是老肖交响音乐步入成熟期的基点(由此,老肖独特的音乐语言基本成熟)——它交响语言的新颖奇异、乐思与意念的交叉杂合、音乐语汇的隐晦渲泻、曲式结构的不拘一格、和声调性的复杂多变、音乐走向的怪诞夸张,甚至是邪恶般的张狂,在交响作品中都不多见,它在某种程度上预示了老肖30年代后音乐创作基本的措辞方式,我更愿意将它看作是一个成熟老肖的“开始”,他已从固有的创作模式、传统的曲式结构上大胆脱逸,我们在这里看到了更多的、音乐自身的“自由”(当然,也有人称之为“混乱”),它说明:交响作品的创作,想在稳定的调性与和声结构的传统模式上走出新路、超越前人已经不可能。
第一乐章就难与概括梳理,当然是奏鸣曲式,但又迥别于我们所熟知的奏鸣曲式,呈示中挟裹着展开,而主题的呈示展开并不连续进行,它的“非连续性”往往给人以听觉的断裂感,固有的呈示、展开、再现模式的分界被模糊化,再也不会向传统那样理性秩序的进行(如第三主题就在第一展开部后才由低音管呈示),而第三主题呈示后,你很难捋清由哪里开始第二展开部,反向次序越来越多,更别说调性的频繁转换已经很难稳定于基本调上,主音的引力作用被削弱,甚至有了几分泛调性的影子,演奏的难度可想而知,把握住这样庞杂如万花筒般的结构需要相当功力,且别说更难解构理解与聚焦的第三乐章,第二乐章明确:复三段体,但第三乐章究竟是啥曲式?回旋曲?回旋奏鸣曲?难以定位,莫衷一是,从听感上看,音乐实际上被划分为几个相对独立的“段”,它的断裂感让人颇费周折也难以续接,你难以找出足以能串联全曲的核心,只是到最后显现葬礼进行曲的变形音,结束在钟琴的三度音型中,才让人感觉到乐章的首尾相接,难解吗?但音乐又足足洋洒着迷人的魅力,让你欲罢不能。
我之所以赞赏海丁克与伦敦爱乐版,也正是在于它所表现出优异的平衡性,演奏不失缤纷色彩,但又把握住了架构的基本均衡,海丁克在一定的程度上将偏斜的、混杂的、夸张渲泻的、多头的音乐“完整化”,而不是将其更加“偏斜化”,这是他与前苏指挥之间大的不同,这在一定程度上反映出欧美指挥与前苏指挥理解上的差异,这个差异主要由地域性而非音乐性造成,他聪明地没有再向深度开掘,止步于现有理解,而将演绎重点放在大轮廓的完整与管弦乐各声部的均衡上,以使之较易接受,这个版本在效果上很出色,一般的音乐爱好者对它不会抵触,但成也萧何、败也萧何,也有专家指出它在演绎上的不足,没有出色表达出老肖赋于此作在怪异乖厉外表下的曲委与渲泻,我听后也确能感觉到在内涵上略显苍白,但它在形式上的优异应能补救,第一乐章呈示部这一段堪称典范,节奏恰当,亦张亦驰,而展开部同样,规则而致密、文清而武秀,深度上的不足似主要在第三乐章上。
康德拉辛是老肖第四交响的首演者,这张唱片录于首演的第二年即1962年,乐团依然是莫斯科爱乐团,他也录制了老肖交响全集,他的《全集》算不上张张精彩,但这版第四却出类拔粹,从演绎的角度讲比其它版本更直接、更深刻,他显然比海丁克更了解老肖隐在这部作品背后的思想,那种隐藏在曲委背后的疯癫与内蕴,康德拉辛揭示的尤为出色,他的演奏,较少欧美指挥擅长的辛辣与不时露出的幽默讥讽,却以颇具历史感的浑厚与张狂见长,因此,演奏幅度更开阔,一边是隐隐暗流,一边是疯癫般的狂舞与渲泻,仿佛要拼命挣脱脚上的锁链,康德拉辛把那种暗郁的隐喻语言与狂暴的音响高潮表达的无与伦比,说实话,能扼准老肖脉博的,还是这些俄时期与老肖同命运的老艺术家,如穆拉文斯基、康德拉辛、罗斯特罗波维奇,包括小一辈的罗杰斯特文斯基。
这版演奏理念与海丁克不同,康德拉辛并不在意平衡而意在“拉开”,这在指导思想上与老肖“拉开作文章”的创作初衷颇为接近,演奏吞吐着乖张、狂暴与惊悚般的景像,激烈处,康德拉辛以近乎变形的手法与强烈的渲染性,把此作的意旨表达的更为“凸显”,他第一乐章近乎疯癫的个性与整体的浑厚感,从演绎的角度胜过海丁克一筹,而慢速部分的“聚焦性”也更为醒目,第二乐章的兰德勒不再“四平八稳”,舞步中显然注入了俄罗斯血液,将息中瞬间就“大步跃起”,这显然是斯拉夫特质的结果,欧州人相对俄要优雅,脉博也相对稳定,第三乐章葬礼进行曲这一节处理上极令我满意,这个过程可谓完美,看似有些松散的结构被康德拉辛以饱满的情绪与浓烈的笔触赋与生命活力,演奏竟能脉脉相连、绵延不绝,稳步走向英雄般的快板,于力透纸背中显出不可遏止的狂势,而狂势中又显出安稳如山的气度,真是精彩!任何演奏,一但深入,赋于音符与生命,所带给人心境的认同感与感召意义,就绝非音乐自身的华彩所能比拟,这个令人难解的第三乐章,到了康德拉辛棒下意旨清晰起来,他以令人钦服的魔力赋于音乐以生命,使之翩然起舞,也使之整个乐章都情趣盎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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