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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九落笔于两种情结:对人生的恋与无可奈何的死,很多文章把马勒写的视死如归其实不准确,那是纸上的马勒却非真实的马勒,交响乐直接描写死亡的很少,前有老柴的《悲怆》,后有坎切利的《冥河》,而在音乐表达上对生死最纠结不舍的就属马九,它通篇都在生与死上跳跃挣扎,第四乐章最后的的平静也是无奈的平静,是历尽周折后对死亡无奈的接受,因为无奈,所以才坦然,也正因为历尽周折,宁静的死才演变的真实,也才有直击人心的力量,以我看,无论音乐与人生,“过程”最重要,无论谁归宿都一样,精彩与否全在过程,音乐也同样,是否精彩、是否经典,唯在表达的“过程”而并不在结论自身,结论谁都可以作出,概括性地说几句原则话不难,但表达出直击人心的细部细节则实属不易。
马九的价值,就于在真切表达生与死、憧憬与幻灭之的碰撞,第一乐章第一主题——开声0.24分在D大调上却具小调色彩的这条旋律,透着轻柔与美,对生对爱淡莫的人,写不出这样的旋律,但注意,在这条旋律中主音D并未出现,马勒似乎有意摆脱对主音的依赖,属音mi与so起了关健作用,它引领旋律向上攀升,越向上越显出温柔体恤,使之深化柔化,而最终落在与主音音并不协合的re(小调6)上,这个下行的二度音(3_2),实际构成第一乐章的主导动机,它既是情感变化的引领者,又是音乐自身展开的启动者,因为我们可清晰地感觉到在展开部它的巨大作用,它就像一千面小生,不时开启演化出各种情感景色,直到这时,我才明了这个下行二度构思的巧妙,才明了马勒写法运用的高超,这种写法脱离了传统奏鸣曲式的一般成规,也脱离开了调式音乐的一般规则,却恰如其分不落俗套。而温柔体恤并未持续多久,音乐在1.53分转入d小调,旋即就是对比性苦楚阴郁的第二主题,色彩骤变,展现出生与死的对抗挣扎,未等及展开部,两个主题已经展开激列的碰撞,6.47分(第3音轨),在定音鼓下行二度的敲击下进入展开部,展开部在技术上主要是对第一二主题作变形处理,以表达死亡预兆的凶险与死亡之魔的强悍,马勒大量采用复调音乐的对位方式,将那种非正常的、扭曲的、相互纠缠的音乐形态塑造的惊心动魄,其中第一主题被不断的重复和变化,它的变形与其它主题的展开,如一场生命与死亡的对话,展开部第一大段落重在表达对生命的眷恋,但死亡预兆显然占了上风,它的威力一次次爆发,一次次把生命的呼唤打至无形,音乐在20.20分进入再现部,最后渐渐消失在宁静而无语的低叹中。
中间两个乐章笔锋一转,俨然一付新颖奇异的天地,第二乐章是带有变奏特点的谐谑曲,遍布着主题与主题之间的相互渗透,既有主题的变形响应,也有变奏,形式自由,但听起来也较难把握,第一乐章的两度音型仍在这里起着重要作用,这里面包括三段风格各异的兰德勒舞曲,第一段在一简短但非常重要的序奏后,由小提琴在0.19分奏出,看似闲散而无忧无虑,实则却显得古怪而空洞,凡尘的气息被一步步剥离,第二段出现于3.13分,由C大调转入E大调,情趣景色尤有甚之,若精灵小鬼冷漠滑稽的舞蹈,第三段相继由圆号和双簧管在6.01分奏出,给睥睨嘲讽而又光怪的音乐色彩注入了几许温情,调性也自然改变,音乐站上了富于田圆风情的F大调,应该记清这三段兰德勒,听熟后或会感叹马勒在后面与以的变化多么丰富,又多么与众不同,置身“调”外而又皆在调中,如信手拈来却精妙难当,色彩冷峻却又若阴阳倒悬。
而本应在末乐章出现的回旋曲被编排在第三乐章,音乐洋洒着黑色幽默般的冷嘲气息,马勒以狂放而又鄙夷的目光,将人世百态之种种变形而又“空泛化”,当然不乏对人生的眷恋,但最终在留下深情的几瞥后弃之而去,回旋主题来自开声不久(0.07分)小提琴一段小幅跳跃的旋律,它在后面的展开中演化出两个副题,马勒都与以对位赋格处理,并嘲讽般地提示为“献给我的阿波罗兄弟们”,以讽刺那些认为马勒对位手法不高明的音评家,写法上采用将回旋主题“拍碎、重合”的方法,使主题高度“散群化”,注意在第3音轨第1.34分出现的第二副题,它又回到了与第一乐章第一主题相同的D大调上,这一调性的重合是意味深长的,表现出与其相同的温柔与不舍之意,而整个乐章音乐的展开与赋格材料均来自于回旋主题和副题,但又如一张张变形的脸,基本面貌特征不改却神态各异,这个乐章写的大胆姿肆、狂傲不拘。
第四乐章使用了少见的柔板,且没有按惯例回到D大调上,而是降了半音,以降D大调组织,用意显然是让音乐色彩暗淡下来,以便与“告别”的意旨相符,这种把柔板放到第四乐章的写法,让人想到了海顿第45号“告别”和老柴第六号“悲怆”交响曲,开声柔板主题旋律的第二小节脱胎于第三乐章中间的第二副题,它构成整个第四乐章的基本骨干,第四乐章音乐素材的组织、展开、演化大多缘化于此,并很自然让人把这一乐章的情绪与第一乐章的眷恋憧憬气息联系起来,从而首尾相接、形成一个整体,串联可谓巧妙老到,这个内韵丰腴如赞美诗般的主题旋律缓慢的、自由的、不受阻碍的发展着,表现出巨大的情感魅力,自述般地诉说着悲欣交加、沧桑历尽与幽暗神伤的情绪,我们不能不感叹第三乐章这个副题在这里竟然演变的如此丰满动人,它在14.49分这一乐段达到一个情感的爆发,然后渐趋平静,灵魂似乎终于找到了最后归宿,余下的只是宁静。
版本上,卡拉扬的1982年现场版与伯恩斯坦1979年与柏林爱乐的现场版都相当出色,侧重不一,但各尽其能,卡拉扬显然在整体性、光洁度、演奏的平衡上占优,而伯恩斯坦则把情感的悲剧与痛苦做到了极端,这要看听家的取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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