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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去喜欢音响时,经常看到荒岛唱片这么个说法,也就是说,如果有一天,你会被流放到一个荒岛上孤独一生,但是允许你带走一张唱片,这张唱片会是什么?
无论如何,那一定是你最心爱的、百听不厌的一张。
面对着自己搜集的一堆唱片,要挑出这样一张,那会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放下这张,又拿起那张,总会有很多选项让你无法割舍。
可是如果流放的命令突如其来,你必须拿上一张就走,那会是什么呢?
经过很多次的考虑,偶的选择开始逐渐明朗。
如果就此一张,我的选择会是克莱斯勒演奏自己的小品集。
对于克莱斯勒,可以说是久仰其名,未闻其声,他创作的小品被无数人演绎过,他的大名被无数专业或者业余的乐评人传颂过,但是在当年卡带和LP流行的年代,却很少会有一家公司愿意把仓库中那些积着厚厚灰尘的历史录音拿出来,所以克莱斯勒(当然也包括埃尔曼、蒂博等活跃在上世纪初的大师们)传奇般的音乐却始终无缘一窥真容。
比较讽刺的是,最初知道这张EMI出品的唱片,竟然是在以讨论HI FI出名的香港音响技术上,那位乐评人把它说得天花乱坠,甚至说它的音色足以当作小提琴的REFERENCE录音,有这等好事当然不能放过,于是当这张唱片第一次出现在柜台里时,我就毫不犹豫把它抓回家了。
说实在的,它的录音似乎并不象杂志上说的那么神乎其神,相信有些人听了五分钟后就会把它扔到一边,可是如果你把它全部听完了,过了几天又开始听第二遍,那么我相信你再也不会把它扔掉。
这张唱片中包括了24首小提琴小品,最长的不超过五分钟,但却涵盖了克莱斯勒全部的精华,中国花鼓,维也纳随想曲,美丽的罗斯玛琳,爱的喜悦,爱的悲哀;也有他改编德沃夏克的幽默曲,老柴如歌的行板,多数都是耳熟能详的曲调,而由作者亲自演绎,又完全是另一种感觉。
在小提琴的技艺上,我懂得很少(只是听家有琴童的朋友说过,克莱斯勒的东西听着简单,但拉起来并不容易),但是听过之后,却不由感叹,这样的小提琴大家恐怕在很长的时间里再也不会出现了。现在的小提琴家,多数是琴弓一搭上琴弦,就发出一声嘹亮的怒吼,琴声透明纤细而略带神经质,但这种感觉在克莱斯勒的琴声中却绝对不会出现,他的音色是上面一切描述的反义词,如果说现在的小提琴清一色是女高音的话,克莱斯勒琴声的声线更接近于女中音,厚实而柔和,音色中随处散发着一种温暖的光泽,后来听埃尔曼的作品,也有类似的体会,因此才有当年举世闻明的埃尔曼之声这一说法。不夸张地说,克莱斯勒的琴声中已经退去了浮躁和“火气”,进入了一种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的超脱和恬淡的境界。
克莱斯勒的技巧不少乐评人都认为,与海菲茨相比不遑多让,但是他的作品中很少有单纯卖弄技巧乐段,旋律和音乐的起承转合才是关键所在,同样一首爱的欢乐,有无数的小提琴家演奏过,但是和克莱斯勒一比,总是缺了点什么,这里既有琴声的差异,也有音乐理解和表现能力上的差距。
很多人说到音乐,首先想起的总是老贝,老柴甚至布鲁克纳,马勒的交响曲,而对很多隽永的小曲却不那么在意,其实这不能 说是一个损失。当然这里没有贬低前者的意思在里面,在别的帖里曾经有过一比,小曲相当于小菜,交响曲,协奏曲,清唱剧这些则相当于大餐,四重奏,奏鸣曲则相当于茶道,小菜看似简单,但却并不见得好做,一样要讲刀功火候之外,它还必须用相对来说普通的原料做出精彩绝伦的滋味,奥依斯特拉赫就曾经说过,拉好美丽的罗斯玛琳的难度并不亚于拉好老柴的D大调,前面提到的朋友则说得更加通俗一些,一般的炫技作品,琴声象闪电奇侠一样一掠而过,你还没来得及反应,这一小节已经溜过去了,但是拉克莱斯勒则不然,音色,音准,音乐的表现力事无巨细,都得一样样摆在观众和评委的面前,任何一点缺陷都很难逃过别人的法眼。
另外,大餐菜品丰富,但未必件件合乎口味,更何况完整地听下一部长达一个多小时的巨作,恐怕对人的注意力也是一项挑战,有多少人能在这么长的时间里,保持全神贯注,没有片刻走神?
而在五分钟的时间里,细细品尝克莱斯勒音乐的任何一点细微变化,不仅可能,也其乐无穷。
精致的小菜可以让人百吃不厌,精致的音乐小品则简单而直指核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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