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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0公里,18小时
―――在打口的源头
南国,资本主义的亲爱国土,我在这里游走已经超过13天。
青春的人们啊,想想一个人的13天会怎样,有多少事情可以发生,多少忧伤来来往往。
我的宝贝是我的花样年华,她说,亲爱的,不要把自己在那蹩脚的旅店里闷坏,去散散心吧。
1000公里,18小时。我从南粤的深圳穿越有着勤劳女人的惠州、汕尾和揭阳,一直抵达粤东,站在骄阳下、粘腻海风抚过的和平镇土地上。
早上9点40,豪华大巴从深圳罗湖车站缓缓开出。陷在最后一排座椅里,我定定地张望已渐渐熟悉的这座城市。它什么也没有,只有年轻。我什么也没有,只有若干人民币。直到坐上去汕头的汽车,我都还不知道那里究竟有什么在等着我,潮汕地区的民风一向是彪悍的,走私也让他们对外来人既欢迎,又谨慎。我所想的只是,到了汕头以后搭车去到和平镇,在街上看见面慈的阿妈,便恭谨而自信的问“阿王家的店迁到哪里去了”。
惠州有触目惊心的绿。从深圳向东,景象与往西颇不一样,西边的珠三角因为人口膨胀,大地承载了大多,摇摇欲坠。广州不用说,珠海的海水我所见到的都掺杂着过多泥土。汕深高速路在粤东山地蜿蜒,路边有修剪整齐的人工花草,更远出便是未经垦伐的山林。秀美出自然,原始的绿色铺天盖地,争先恐后地要跃入人的眼帘,仿佛让人喘不上气来。两山夹缝处,或有玉练倾泄而下,遇到面目威严的顽石,便分而为缕,俏笑着跑开了。
我从浑噩中醒来,蓦然忆起汕头是一大学同学的洞府,此去凶险,如过有当地人陪同,一定会便宜很多。于是给他挂电话,此兄即将为祖国安全部门效力,颇豪情,立刻出门候我。沿路几通电话打通要害,通过其好友,和平镇隔壁峡山镇人也是我大学校友桂清,联系到当地做打口生意的老板,只等上门了。
同学见面,虽然分别不过旬月,激动却不是语言可以抒发的,唯有相互猛拍肩膀,直到生疼犹自不觉。从汕头金砂东车站上车,十块钱的票,一个小时到和平。
和平镇在潮阳区,榕江的另一面。因为超生厉害,潮阳区一度号称全国人口最多的县级市,现在在潮阳国道的两边,“避孕是提高人口素质的关键”仍是口号标语的主题。
汽车从美丽的榕江大桥上通过,这是座美丽的拉锁桥,优雅地立在江头,无语睇眄,江船往来,鸥鸬翔游。
到达和平已经是下午三点,热情的校友早已候在路口了。坐上他们称作“街车”的电三轮,风驰电掣地赶到和平镇公安局对面,和接我们的人碰上了头。
来接我们的是校友的姨父。姨父大背头,带金扳指,经营一家快运公司,和有名的X宇一样,开快运公司的都是有势力力挺的。先进了姨父的公司,他端坐在红木沙发上,打了两个电话叫人来接我们,让我们等,然后就可以摆弄起功夫茶。
十分钟以后两个青年开着摩托来了,姨父嘱咐他们几句,就叫我们上车,跟着他们去。两个摩托车出了门,一前一后扎向村子深处。小村庄保留着十几年前的样子,卖肉的案子还是阿雄父亲用过的那张,只是几个店面了卖起了“夫妻保健品”,大姑娘的花衣服把胸脯衬托得格外得高。
摩托绝对绕了不下十个湾,最后在很深的深处一间小院停了下来。主人家正在搞装修,看到我们来,客套地迎了进去。
主人是个三十不到的年轻人,矮小,赤脚,留着小胡,眼睛很神气。坐下以后直接问你要统货还是什么。我说我是自己听,要挑,不过我可以挑上两千块钱的,第一次来,还请关照。小胡子说要挑只有在糟泔里面挑,现在没有货,要三块钱一张。我说先看看统货吧,他进屋,搬出一件。我看了看,流行古典摇滚都有些,但都一般,是标准的大统货。他指着那件说,很久没有东西了,这件两千,你要么。我只有和他挑明,我说,我是在唱片公司工作的,家里也有千张好碟,你这一件里只能挑出我那样的一张,我拿不了。他表示很理解,在我的要求下带我去看了糟泔。糟泔堆了一屋子,可糟泔真是糟泔,虽然都是原盘,可一张也挑不出来。货是拿不成了,出来坐下,和小胡子闲聊两句还是可以的。小胡子说,现在不景气,好久没有东西,加上最近风声紧,镇上做零售的十来家店都关了,你运气不好。我说是啊,北京的江华、叶阳、傅雄,南京的王强,认识么。他说显然啊,这些老在这里混的都认识,他们也认识我。我说你贵姓,他说姓王。
而后又看了几箱统货,差得可以,于是告辞走人了。
死了这条心,一心奔小吃。
和姨父道别以后再次坐上街车,一路咆哮着从反道开到峡山,校友轻车熟路地指点,来到街边一家米粉店。牛丸是潮汕的特色,米粉下锅烫过,加上煮熟的牛丸、大虾、小肠和嫩葱,味道淡而不白,很是回味悠长。
晚上六点告别热情的校友,和大学同学坐上中巴,而后渡轮,再换出租,七点十分坐在一家潮州馆子里。汕头这些年经济萧条,物价比珠三角低很多,据说临海的好房子,也只售三千一平,在回汕头的路上,沿路刚出水的海鲜价格更低得让人吃惊。这家餐馆干净,菜价却不算贵,我们点了油炸海虾、闷猪手、鸡蛋青蛤饼、黑椒猪肚、鱼丸,以及排骨、丹参、不知名的海螺一起炖的汤。潮州菜以卤水著称,蘸酱也是很讲究的,如鸡蛋青蛤饼要蘸咸而微辣的辣椒酱,鱼丸要蘸撒了胡椒面的酱汁,而炸虾则蘸桔油。桔油是潮汕的特产,从橘子中提炼出来,甜而不腻,略带果酸味,象姑娘怀春,清甜得恰到好处。
晚饭过后在汕头的夜色街头徘徊了两个小时,看当地乐队在卖场前跳着叫着无人喝彩,最后在大学同学的推荐下上了一个车媒的摩托,然后换Taxi,最后在高速路边上了为100块钱而来的奔驰大巴,在化学成分复杂的车厢里躺倒,人累心甜。
一路上媳妇一直给我发短信,胡乱睡了一会之后,车到达深圳东郊的布吉,已是早上三点了。
那边,老婆还在守着电话。
2004-7-2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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